“我在地里挖過尸體、在河里撈過尸體、在廢墟里扒過尸體,還要忍著尸臭解剖尸體,要在很多人看了會產(chǎn)生嚴重生理不適的‘檢材’中尋找線索。2015年8月,我作為專業(yè)技術人才被派遣到新疆,進行為期一年半的對口支援法醫(yī)工作!
2017年春節(jié)前夕,我收到一份來自新疆的包裹,里面是一張蒙古族掛毯。望著這張跨越了3700余公里的掛毯,我仿佛又看到了那茫茫的戈壁、皚皚的白雪,還有我那些好朋友們憨憨的笑臉。
我是武漢市公安局江岸分局的一名法醫(yī)!懊刻於几w打交道”,是許多人對我的印象。實際也確實如此,我在地里挖過尸體、在河里撈過尸體、在廢墟里扒過尸體,上山下水是家常便飯,還要忍著尸臭解剖尸體,冷靜地在常人看了會產(chǎn)生嚴重生理不適的“檢材”中尋找線索。
2015年8月,我作為專業(yè)技術人才被派遣到新疆維吾爾自治區(qū)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博樂市公安局,進行為期一年半的對口支援法醫(yī)工作。
借著臨時支起來的燈泡發(fā)出的光,蹲在地上一個多小時,我終于完成了在新疆的第一起尸檢
一路顛簸,飛機飛行了六七個小時,終于到達了目的地——博樂市。當我邁出機艙的那一刻,我深切地感受到這里的陽光更加燦爛,雖然已是晚上9點多,天空的太陽竟照得我睜不開眼。接機的民警笑著說:“沒見過吧,夏季這里10點多才會天黑,慢慢適應吧!焙髞砦也朋w會到,在這里,我要適應的地方還很多。
我到博樂市公安局后的第一件事是打靶。一下午下來,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,我心里直犯嘀咕,為什么法醫(yī)也要打靶?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,博樂市公安局政委劉存益說,法醫(yī)也不例外,練好本領才能保護自己。
博樂市公安局只有一名法醫(yī),與很多地方的法醫(yī)只負責命案、非正常死亡等案事件中尸體的勘查檢驗不同,這里的法醫(yī)還要負責治安和刑事案件的損傷鑒定、DNA和理化物證送檢等工作。
晚上12點多,我正準備睡覺,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,有一起交通事故致人死亡案件,要馬上出發(fā)去勘查。我們驅(qū)車從市區(qū)出發(fā),沿著鄉(xiāng)間公路行進,沒有路燈,車燈未及的地方是一片漆黑。
顛簸了一個多小時,終于到達了殯儀館,說是殯儀館,其實就是一間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平房,里面橫七豎八地放著幾口棺材,死者就躺在一塊木板上。我穿著一次性塑料雨衣,戴著一次性口罩,借著臨時支起來的燈泡發(fā)出的光,蹲在地上一個多小時,終于完成了在新疆的第一起尸檢。
法醫(yī)工作容不得半點馬虎,一個小小紕漏就可能讓犯罪分子逃脫法律的制裁
法醫(yī)工作容不得半點馬虎,一個小小的紕漏,就有可能讓犯罪分子逃脫法律的制裁,讓死者不能沉冤得雪。法醫(yī)出具的每一份鑒定書,都要經(jīng)得起反復推敲質(zhì)證,因為,它關系到生殺之間。事莫大于人命,罪莫大于死刑,明辨是非曲直,用證據(jù)說話。
一個周末的早上,還在睡夢中的我被刑偵大隊副大隊長王永峰的電話叫醒:“趕緊起床!發(fā)了個案子,跟我去溫泉縣哈日布呼鎮(zhèn)看看。”一聽這話,我一下坐起來,頓時來了精神。我們驅(qū)車幾個小時,來到哈日布呼邊防派出所了解情況。原來,一個放羊的哈薩克族羊倌死在田地邊的路沿,縣里的法醫(yī)看了,有的認為是交通事故,有的認為是傷害案件,說法不一,定不了性,只好請我們來看看。在檢驗過尸體、勘查過現(xiàn)場后,我們對搜集到的線索進行分析和討論。
“根據(jù)尸表檢查,死者頭面部有較大面積鈍器撞擊創(chuàng)口,損傷特點符合大平面、不平整、非金屬類物體所致,結合尸體解剖所見,死者顱底有線性骨折,頭面部損傷相對應的枕部有頭皮血腫,且頭皮血腫處未見表皮剝脫,符合對沖性襯墊傷的特點。因此,我認為死者是躺在地上時,頭面部遭受到損傷的。但致傷方式我說不好,不排除車碾和動物踩踏!蔽衣杂谐了己筇岢鲎约旱挠^點。
“動物踩踏?是羊嗎?”王永峰隊長問我。
“羊的踩踏沒這么重,他當時應該是躺在路邊睡覺,而他騎的馬就拴在身邊的樹上,有可能是馬踩踏引起的重傷!蔽艺f。
“有道理,死者衣服上沒有明顯的輪胎印,基本上可以排除車輛碾壓所致!蓖蹶犻L點頭說。我倆意見達成一致,沒有絲毫猶豫,我們找來師傅將“嫌疑馬匹”的馬掌卸下來。通過對馬蹄鐵照片和死者外傷的顱面造影進行電腦影像重合比對,所得結果印證了我們的推斷。馬匹受驚后前蹄踩到羊倌臉上,重傷直接導致了他的死亡。三天后,死去的羊倌按照哈薩克族傳統(tǒng)下葬,看到死者入土為安,我們也如釋重負。
結交“安答”授人以漁,看著各項法醫(yī)工作逐漸完善,我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
作為一名80后,從小看《射雕英雄傳》這部連續(xù)劇長大,心里一直有著馳騁塞外、引弓射雕的豪情。如今來到新疆工作,沒想到我也和連續(xù)劇里的人物郭靖一樣,有了一個蒙古族“安答”。
安答,是蒙古語,兄弟的意思。扎亞就是我的安答,一個帥氣的90后蒙古族小伙兒。在我援疆期間,扎亞作為見習法醫(yī)來到博樂市公安局,成為我的新同事。平日里,我們天南海北地聊著,我給他講武漢的繁華美景,他給我講新疆的風土人情,時間久了,我發(fā)現(xiàn)和他還挺投緣。于是,借著“雙結雙促”的契機,我萌生了和他“結親戚”的想法。在我問他是否愿意時,他咧著嘴,笑著滿口答應了。雖沒有歃血盟誓,但從他爽朗回答的那刻起,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兄弟了。
扎亞參警不滿一年,工作經(jīng)驗尚淺,遇到疑難問題,會主動請教我。我們常在辦公室里就一個實際案例進行案件性質(zhì)、損傷機制、致傷工具、犯罪嫌疑人刻畫等法醫(yī)學分析,幫助他了解和掌握犯罪現(xiàn)場的方式方法。俗話說:“授人以魚,不如授之以漁。”援疆只有一年半,但若能把我的專業(yè)知識留在這里,那將是無限期的。出于這個考慮,一有機會,我都會不遺余力地傳授我多年來總結的心得體會,幫助他把法醫(yī)學分析和痕跡學檢驗更好地有機結合,建立起系統(tǒng)完善的犯罪現(xiàn)場勘查機制。半年過去了,扎亞進步很快,已經(jīng)可以獨立完成一些簡單的痕、尸檢工作。
2016年9月,博樂市公安局從阿拉山口分局調(diào)來了一名女法醫(yī),我們的隊伍擴充到了4個人。在我們的積極推動下,博樂市公安局法醫(yī)解剖檢驗中心終于正式建成,中心配備了安全環(huán)保的現(xiàn)代化解剖室,法醫(yī)的工作環(huán)境有了極大改善,防化服、消毒面具、醫(yī)療手套、頭套和腳套都成了我們?nèi)粘9ぷ鞅貍淦。看著各項法醫(yī)工作逐漸完善,我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。
2017年1月,當我圓滿完成此次援疆工作時,新疆維吾爾自治區(qū)政府授予我“優(yōu)秀援疆干部”稱號。而更令我自豪的是,自我走后,武漢市公安局結束了長達5年的法醫(yī)援疆,改派其他警種民警來到博樂。因為在這里,扎亞他們已經(jīng)能獨立工作,這支帶不走的法醫(yī)隊伍才是我援疆的最大收獲。
(講述:張勇 湖北省武漢市公安局江岸分局刑偵大隊法醫(yī) 整理: 記者 王 威 通訊員 黃赤橙 唐時杰)
來源:人民公安報 責任編輯:閔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