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黑惡勢力正在和我們爭奪未成年人�！�
深耕刑事檢察一線30年的檢察官桑濤，曾經(jīng)被一個15歲孩子的絕望眼神刺痛。
宣判的法槌聲像一盆冷水，澆滅了孩子心底所有的僥幸。他站在法庭上，猛地抬起頭，緊緊盯住帶他“入行”的黑老大。抽煙酗酒、輟學、猥褻婦女、打群架……在“入伙”黑社會不到兩年的時間里，許多與他的單純年紀并不相符的行為竟反復(fù)上演。他心如死灰，早已被“黑幫”文化洗腦，滿心認為自己獲刑后會被全社會拋棄。
往者不可諫，來者猶可追。桑濤立刻和公安機關(guān)開展社會調(diào)查，尋找他走上犯罪歧途的“病根”，一次次和心理咨詢師一起為他解“心結(jié)”，安排親情會見讓他重新觸摸生活中的溫暖，看著他們一家人隔著鐵窗哭成一團……時光如白駒過隙，他終于樹立了生活的信心，揚起風帆去實現(xiàn)自己的夢想。
“我心心念念想要守護的未成年人，怎能被黑惡勢力團伙拉入深淵？”許許多多如桑濤一樣的檢察官，暗暗下定了決心。
未成年人涉黑惡犯罪現(xiàn)象暗流洶涌。近年來，未成年人犯罪數(shù)量在連續(xù)多年下降后有所反彈。全國公安機關(guān)已在掃黑除惡專項斗爭中打掉2954個涉黑組織、9814個惡勢力犯罪集團。其中，近20%有未成年人參與，7%左右的涉案人員為未成年人。
在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的決勝之年，面對黑惡勢力氣焰囂張的挑釁，檢察機關(guān)如何破局？
組織犯罪把未成年人作“擋箭牌”
“只要不碰‘八大類’，天塌下來都不怕�！蹦阋苍S想不到，這是一個涉未成年人黑惡犯罪團伙供出的“座右銘”，也是許多類似犯罪團伙的真實寫照。
“八大類”是什么？故意殺人、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死亡、強奸、搶劫、爆炸、放火、投放危險物質(zhì)、販賣毒品。根據(jù)刑法規(guī)定，對于這八類之外的其他犯罪行為，未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無需承擔刑事責任。
一些黑惡勢力團伙由此打起了這塊“免死金牌”的歪主意，專門利用刑法關(guān)于刑事責任年齡的規(guī)定，瞄準了未成年人的年幼無知，肆無忌憚地伸出黑手，坐收漁翁之利。
——未成年人成了黑惡勢力實施犯罪的工具。司法機關(guān)在辦案時發(fā)現(xiàn)，未成年人在有組織犯罪中所占比重不小，有的甚至成長為骨干分子。福建省漳浦縣“阿澤團隊”涉黑團伙橫霸一方，通過“夜店看場”、充當“黑保安”等非法方式牟取暴利。這個涉黑團伙中，有26名涉案未成年人，占總?cè)藬?shù)的三分之二，其中7人未達刑事責任年齡。
2018年11月30日，經(jīng)福建省漳浦縣檢察院提起公訴，“阿澤團隊”涉黑案宣判，主犯獲刑二十年。蔡壇彬攝
——未成年人淪為黑惡勢力犯罪的“擋箭牌”。有一些犯罪組織想方設(shè)法拉攏未成年人加入，以規(guī)避刑事處罰。安徽省靈璧縣一個惡勢力犯罪團伙，通過引誘、強迫等手段在多所中學“招收”70余名未成年人，強迫未成年少女坐臺、賣淫。案發(fā)后，該團伙特意安排20余名不滿16周歲的成員主動投案，干擾公安機關(guān)辦案。
——未成年人常常受到黑惡勢力的侵害。據(jù)最高人民檢察院第九檢察廳透露，在一些組織、強迫賣淫犯罪案件中，未成年女性被害人所占比例較大。比如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區(qū)檢察院辦理的吳某某等13人組織、強迫賣淫，強奸，聚眾斗毆，非法拘禁，敲詐勒索案，10多名未成年被害人中，有3人系未滿14周歲的幼女。
“作為社會中相對強勢的成年人，這些犯罪分子非但不參與保護未成年人，還將處在弱勢地位的未成年人拖入犯罪的泥潭，理應(yīng)招致全社會最強烈的譴責。”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教師趙晨光認為。
“從國內(nèi)打擊情況看，為逃避刑事處罰，黑惡犯罪組織成員呈低齡化發(fā)展趨勢�！惫膊啃淌聜刹榫侄壯惨晢T童碧山介紹，從境外黑社會犯罪的發(fā)展規(guī)律看，招募、吸收未成年人成為組織成員，教唆、引誘他們實施犯罪也是黑社會組織的慣用手法。
黑惡勢力批量培養(yǎng)破壞者
一組統(tǒng)計數(shù)據(jù)引起了最高檢的高度重視——“以組織、領(lǐng)導、參加黑社會性質(zhì)組織犯罪為例，2017年至2019年，全國檢察機關(guān)每年受理審查起訴未成年人數(shù)分別為84人、428人、552人�！�
未成年人涉黑惡犯罪雖然看似總數(shù)不大，占同期犯罪比例不高，但數(shù)量逐年增長，2018年、2019年比上年分別增長了410%、29%。未成年人參與犯罪組織的問題不容忽視，最高檢第九檢察廳立即深入分析原因。
“未成年人心智還不成熟，社會閱歷淺，法治意識淡薄。不少未成年人尤其是輟學未成年人，易受不良友伴和環(huán)境影響，在尋求刺激、好奇的心理下，主動加入犯罪組織尋求歸屬感和安全感。”第九檢察廳副廳長李峰談到，在犯罪組織的策劃、煽動下，加上年輕氣盛、放縱任性，一些未成年人實施犯罪往往不計后果，嚴重影響社會秩序。
“不少成年人利用未成年人易于控制和指揮的特點，有意誘騙、吸引、強迫未成年人加入犯罪組織�！崩罘灞硎荆c未成年人主動加入犯罪組織相比，成年人拉攏、迫使未成年人參與犯罪組織的性質(zhì)更加惡劣，危害性也更大。
“甚至是一條烤魚，都能讓孩子們找到所謂的‘歸屬感’�！备＝ㄊ∩虾伎h檢察院檢察官袁其鋒發(fā)現(xiàn)，居然有未成年人被高利貸催收團伙的“老大”請吃了一次夜宵烤魚，被敬了一杯酒，就以為受到了尊重，頗具尊榮感。在這樣的誤導下，有的孩子以為暴力催收是正當職業(yè)，甚至高興地告訴父母“找到工作啦”，還介紹同學、堂兄弟一起“沖鋒陷陣”，最終一起受審。
“未成年人犯罪有自身性格、人格、心理等因素，但根源在于外部社會環(huán)境的誘導、煽動，導致其走上違法犯罪道路。”上海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涂龍科更在意不良外部環(huán)境對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侵蝕，他認為這是未成年人犯罪的導火索。
而令桑濤憂心忡忡的是，一些犯罪的成年人，在未成年時就劣跡斑斑�！澳晟贂r誤入歧途會給未成年人的身心帶來惡劣影響�！彼龅竭^一個未成年男孩，被成年人帶去參與輪奸，刑滿釋放后過了一段時間，又因涉嫌強奸罪在看守所里與檢察官再次相見。
“各國研究表明，年齡越小的涉罪未成年人，未來的重犯率會越高�！北本⿴煼洞髮W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教授宋英輝指出一種更令人擔憂的可能性——這種拉攏、脅迫未成年人犯罪的行為，本質(zhì)上是在培養(yǎng)社會秩序的破壞者，而且相當于不斷地批量培養(yǎng)犯罪分子。如果涉罪未成年人不能得到及時的幫教和矯治，容易出現(xiàn)反復(fù)實施犯罪的情況，對社會秩序會造成很大的潛在危害，因此要特別關(guān)注對涉罪未成年人的教育、感化、挽救，讓他們能夠順利回歸社會。
未成年人是
有組織犯罪不可觸碰的高壓線
2018年1月至2020年3月，全國檢察機關(guān)共審查起訴黑惡勢力犯罪案件28091件173235人，其中涉未成年人7277人。很多犯罪團伙把未成年人作為“擋箭牌”，一旦案發(fā)，就讓他們出去自首頂罪。
一些沒有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的未成年人被抓獲后，通常只能批評教育，不承擔刑事責任。辦案機關(guān)對這些未成年人抓了放、放了抓，來回反復(fù)，十分無奈。宋英輝說，“這些成年人將未成年人作為犯罪的工具，霸占未成年人犯罪后獲得的收益，甚至還會虐待未成年人�！�
這幕后的成年人怎能逃脫法律制裁？
在2020年的全國檢察長會議上，最高檢明確提出：“對成年人拉攏、迫使未成年人參與犯罪組織的，一律從嚴追訴，從重提出量刑建議，并且要作為一條司法檢察政策落實。”
法學專家紛紛表示對這條政策的贊同，認為最高檢此舉展現(xiàn)了堅決遏制黑惡犯罪向未成年人蔓延的決心，也體現(xiàn)出檢察機關(guān)對未成年人保護承擔起更多的社會責任，有利于推動加強未成年人全面綜合司法保護。
令出即行，各地檢察機關(guān)的司法理念有了明顯轉(zhuǎn)變。記者采訪了一些基層檢察官，他們普遍反映以前辦理類似案件時，幾乎沒有刻意考慮對利用未成年人犯罪進行從重處罰，只繃緊了對未成年人依法懲戒和精準幫教的“一根弦”，而現(xiàn)在要繃緊“兩根弦”，另一根就是對拉攏、迫使未成年人犯罪的成年人從嚴從重處罰的弦，確保這一政策落實到每一個司法案件中。
以前被黑惡勢力爭奪的未成年人，被這條司法檢察政策套上了“金鐘罩”后，如今成了黑惡勢力眼中“燙手的山芋”。
“未成年人是有組織犯罪不可觸碰的高壓線�！崩罘逭f，對于犯罪組織里的成年人而言，這條高壓線絕對不能觸碰，只要觸碰，就必然受到嚴厲的懲罰，違法成本將明顯上升，這一政策有望讓案件數(shù)量大大減少；對于未成年人來講，這條高壓線也是保護網(wǎng)，保護他們免遭此類犯罪侵害；對于社會來講，這條高壓線也是預(yù)警線，各職能部門加強協(xié)調(diào)聯(lián)動，有利于促進未成年人保護社會治理，從源頭防范有組織犯罪向未成年人群體蔓延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最高檢這條司法檢察政策的范圍，有望進一步拓展�！俺赡耆死梦闯赡耆藢嵤┖趷悍缸�，只是拉攏、迫使未成年人參與有組織犯罪的一個重要方面。”李峰透露，接下來，最高檢將指導各地檢察機關(guān)結(jié)合辦案情況，不斷調(diào)整司法理念，堅持對拉攏、迫使未成年人參與有組織犯罪的零容忍，實現(xiàn)對這類犯罪嚴厲懲處的全覆蓋。
司法機關(guān)凝聚合力斬“黑手”
斬斷伸向未成年人的“黑手”，是司法機關(guān)的共識。“兩高兩部”雷厲風行，凝聚合力全面推進。
今年4月23日，最高檢召開“依法嚴懲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”新聞發(fā)布會，發(fā)布“兩高兩部”《關(guān)于依法嚴懲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的意見》（下稱《意見》）。法院、檢察院、公安機關(guān)和司法行政機關(guān)將加強協(xié)作配合，對嚴懲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形成打擊合力，偵查、起訴、審判、執(zhí)行各階段都將全面體現(xiàn)依法從嚴懲處。
司法機關(guān)各司其職，阻斷黑惡勢力向未成年人群體的滲透。
《意見》要求，公安機關(guān)要嚴格掌握取保候?qū)�、監(jiān)視居住的適用條件，及時提請逮捕。檢察機關(guān)要加強立案監(jiān)督，符合逮捕條件的堅決逮捕，符合起訴條件的堅決起訴，并提出從嚴處罰的量刑建議。人民法院要嚴格掌握緩刑、減刑、假釋的適用，嚴格掌握暫予監(jiān)外執(zhí)行的適用條件。充分利用財產(chǎn)刑、資格刑，禁止從事相關(guān)職業(yè)等。
《意見》明確認定“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”的五種行為、應(yīng)當從重處罰的九種情形和五類人員。九種情形中包括組織、指揮未成年人實施嚴重暴力犯罪的，利用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的未成年人的，為逃避法律追究讓未成年人頂罪的，利用留守兒童、在校學生實施犯罪的，等等�！斑@些都是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的常見、多發(fā)、性質(zhì)尤為惡劣的情形�！弊罡邫z檢委會副部級專職委員萬春說。
不僅如此，《意見》還進一步要求，如果黑惡勢力犯罪集團實施了上述認定行為，就算未成年人并沒有加入黑惡勢力，或者沒有實際參與、實施黑惡勢力違法犯罪活動，黑惡勢力中應(yīng)當從重處罰的五類人員即便有自首、立功、坦白等從輕減輕情節(jié)的，一般也不予從輕或者減輕處罰。
“這是一個給黑惡勢力的明確信號——如果還想動未成年人的歪腦筋，將堵住一切關(guān)于‘從輕發(fā)落’的幻想�！鄙f，這一要求凸顯司法機關(guān)嚴打的決心，“只要敢拉攏未成年人進黑社會，可能會后悔一輩子�！�
一些媒體也注意到此次《意見》打擊力度的與眾不同，評論員們普遍認為，《意見》將那些想要“鉆空子”的不法分子繩之以法，以嚴法重治斬斷伸向未成年人的“黑手”，讓未成年人免遭黑惡勢力引誘、利用和荼毒，給未成年人健康成長多一重“保護屏障”。
與黑惡勢力進行“拉鋸戰(zhàn)”
黑惡勢力嘴邊常掛“江湖義氣”，卻是打著“交情”的名義不分對錯�！袄洗笞屗麣⑷耍麕缀鹾敛华q豫�！币恍┪闯赡耆吮凰^的“江湖義氣”吸引，為兄弟兩肋插刀，鑄成大錯，讓四川天府新區(qū)成都片區(qū)檢察院未成年人檢察部負責人王亮感到非常痛心。
“我們始終在與黑惡勢力進行一場場‘拉鋸戰(zhàn)’�！蓖趿吝@樣形容自己的工作。他說，如果沒有把未成年人保護好，有的孩子就可能被所謂的“江湖義氣”吸引，主動向犯罪團伙靠攏，最終淪為犯罪團伙的“馬前卒”。
因此，在這場不能輸?shù)摹袄彂?zhàn)”中，除了在黑惡勢力與未成年人之間架上不能觸碰的高壓線，同時也要對誤入歧途的孩子們及時挽救，避免他們自暴自棄。涂龍科認為，被裹挾參與黑惡勢力犯罪的未成年人，雖然破壞了社會秩序，實施了某些違法犯罪活動，但也是黑惡勢力的受害者。
令人矚目的是，除了依法嚴懲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，《意見》的辦案理念也十分注重對未成年人合法權(quán)益的最大保護。
“被黑社會性質(zhì)組織、惡勢力犯罪集團、惡勢力利用，偶爾參與黑惡勢力犯罪活動的未成年人，按其所實施的具體犯罪行為定性，一般不認定為黑惡勢力犯罪組織成員�！薄兑庖姟穲猿謱ξ闯赡耆说奶厥�、優(yōu)先保護原則，要求“教育為主、懲罰為輔”，謹慎處理涉黑惡犯罪的未成年人。
《意見》還要求，對被黑惡勢力利用的未成年人，要配合有關(guān)部門及早發(fā)現(xiàn)、及時挽救。對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的未成年人，要通過落實家庭監(jiān)護、強化學校教育管理、送入專門學校矯治、開展社會化幫教等措施做好教育挽救和犯罪預(yù)防工作。要加強重點青少年群體的法治教育，提高未成年人防范意識和法治觀念，有效預(yù)防未成年人被黑惡勢力利用。
處事者以盡心為急。檢察官袁其鋒對如何做好辦案的“后半篇文章”有一番經(jīng)驗之談，他辦理過一個未成年人涉黑惡犯罪團伙案，17人黑社會組織中有10名參與非法要債的未成年人，僅一年左右時間就實施了多達38起違法犯罪活動，在當?shù)匾鸩恍≌饎�。檢察機關(guān)將罪犯繩之以法后，還讓當?shù)氐奈闯赡耆朔缸飻?shù)量同比下降50%以上。
袁其鋒在辦案時發(fā)現(xiàn)一系列問題：民間放貸市場混亂，未成年人充當非法高利貸的“打手”；個別網(wǎng)吧長期容留未成年人上網(wǎng)，成為涉案未成年人聚集窩點；個別學校落實九年制義務(wù)教育不力，對輟學人員不管不問……針對上述問題，上杭縣檢察院及時向有關(guān)部門發(fā)出3份檢察建議，引發(fā)專項整治。
“近九成涉案未成年人作案年齡為16歲至17歲，團伙化趨勢明顯，一人涉多罪現(xiàn)象突出，近10%屬于再犯罪，90%原生家庭存在問題，絕大多數(shù)文化程度為初中及以下，有一部分初中輟學后又無正當職業(yè)，存在監(jiān)管盲區(qū)。”此后，袁其鋒撰寫2014年至2018年7月間的專項調(diào)查報告，引起了當?shù)卣ㄖ鞴懿块T的重視，促成公檢法、團縣委、婦聯(lián)、教育局等十余部門建立聯(lián)動機制，形成各界共同關(guān)愛未成年人健康成長的工作合力。
保護未成年人，不只是一家之事，宋英輝十分關(guān)注司法和行政、專業(yè)社會力量的銜接。“如果是未成年人家庭監(jiān)護存在缺陷，要加強相關(guān)監(jiān)督、支持；如果孩子過早輟學，要向有關(guān)行政部門提出建議，助其重回校園；如果家庭條件特別困難，還可能涉及到救助問題�！彼斡⑤x告訴記者，“辦案的同時要找到根源，向有關(guān)部門提出有針對性的建議，要考慮綜合治理的問題�！�
最高檢：正積極提出立法建議
從國際上看，對于成年人教唆、引誘或迫使未成年人參與犯罪的行為，各國家、各地區(qū)多持從嚴打擊的態(tài)度，也是國際通行的保護未成年人的基本原則之一。
在美國密歇根州，招募、誘使、招攬或脅迫不滿17周歲的未成年人犯重罪的，最高可能面臨該重罪的頂格懲罰，如誘騙未成年人實施謀殺罪的，最高終身監(jiān)禁。而德克薩斯州刑法典規(guī)定，意圖脅迫、誘使或招攬兒童積極參與街頭犯罪團伙的活動而被定罪的，將被視為三級重罪，最高可處以1萬美元的罰款和10年監(jiān)禁。如果再犯，那么將被處以二級重罪，最高可處以1萬美元的罰款和20年的監(jiān)禁。
“通過刑罰手段重點打擊組織、利用未成年人實施犯罪的成年人很有必要，可考慮在刑法總則部分增加相關(guān)規(guī)定，以有效預(yù)防未成年人墮入犯罪團伙，體現(xiàn)刑法對成年組織者的嚴厲刑事政策立場�！壁w晨光說。
實際上，我國法律對從重處罰利用未成年人犯罪也有一些規(guī)定。如刑法第29條規(guī)定，教唆不滿十八周歲的人犯罪的，應(yīng)當從重處罰；刑法第347條第六款規(guī)定，利用、教唆未成年人走私、販賣、運輸、制造毒品，或者向未成年人出售毒品的，從重處罰；刑法第358條第二款規(guī)定，組織、強迫未成年人賣淫的，從重處罰……
“這種拉攏、迫使未成年人參與犯罪組織的行為，應(yīng)該和一般的教唆犯罪有所區(qū)別，有必要推動完善立法。”宋英輝還建議，可以通過限制減刑、對后果特別嚴重的加重處罰等方式，從立法上加大打擊力度。
令人期待的是，記者了解到，目前最高檢正在積極向全國人大有關(guān)部門提出建議，將“利用未成年人實施惡勢力犯罪、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社會性質(zhì)組織犯罪從重處罰”寫入法律。
未成年人司法中的“領(lǐng)頭羊”
依法嚴懲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，是最高檢未成年人檢察工作打出的組合“必殺技”之一。李峰提出，這體現(xiàn)了對未成年人“特殊保護、優(yōu)先保護”的司法理念，從長遠看，對于未成年人檢察工作可能帶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。
用“必殺技”來形容近年來蓬勃發(fā)展的未成年人檢察工作并不為過。自從2018年底，最高檢成立中央政法單位中唯一的未成年人司法保護廳級內(nèi)設(shè)機構(gòu)——第九檢察廳，此后的幾番“大動作”多次登上微博熱搜。
“沒完沒了”推動“一號檢察建議”落實，積極推進侵害未成年人強制報告制度，性侵害未成年人教職工入職查詢制度，探索建立罪錯未成年人分級處分制度，對涉及不特定未成年人的公益訴訟……最高檢諸多保護未成年人健康成長的舉措給公眾留下了深刻印象，宋英輝評價道：“未成年人檢察工作，在整個未成年人司法中起到了‘領(lǐng)頭羊’的作用。檢察機關(guān)開展未檢工作并非一時興起，而是將它作為一個長期的系統(tǒng)工程來不斷完善、建設(shè)�！�
最高檢公布的一個典型案例作出了示范樣本。福建寧德16名未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被拉攏、招募吸收加入黑社會組織，未被追究刑事責任，經(jīng)幫教后考入中專、中職學校8人，繼續(xù)在初中部學習2人，就業(yè)6人。
未成年人工作，其實大多數(shù)是要在案卷之外下功夫。勠力同心，無問西東，每一項未檢工程的進步，離不開每一位有情懷的未檢人的擔當——“未成年人的事情，一定要有人管。”在桑濤心里，為了未成年人保護可以“打雞血”，忙得不可開交也不覺得累。他說：“今天，我們檢察機關(guān)多一分呼吁，多一分力量，明天才會有更多的人來關(guān)注未成年人司法保護�！�
正如宋英輝所說，未檢機構(gòu)是未成年人司法保護中體系性、專業(yè)性建設(shè)最強的，被各界寄予厚望。隨著一條條“高壓線”架起，一個個“必殺技”練成，可以預(yù)見，未成年人司法保護將邁向新的臺階。
來源：檢察日報正義網(wǎng)
責任編輯：肖劍
